汪声和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在我们党百年的奋斗历程中,无数的共产党人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书写出一幅幅壮烈的历史画卷。笔者在四川大学档案馆馆藏档案里查找到了一个普通学生地下党员的档案(这些档案都是首次公开),以期丰满他短暂而伟大的一生,这也是千千万万不忘初心、勇于牺牲的共产党员的缩影。
在川大档案馆馆藏档案中有一份学生履历表,上面有张照片,英俊儒雅,西装领带,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视着前方,让人觉得深不可测。这个学生叫汪声和,他是齐鲁大学在华西协合大学借读的学生,地下党员,解放前夕被组织派到台湾,不久身份暴露,被国民党以“匪谍罪”杀害,年仅30岁,因为其传奇经历,被称为“红色特工”。
华西坝上借读生
汪声和,1920年出生于北京,家境殷实,父亲汪晋桓,邮局局长。小学在北京市一小就读,中学就读于北京市第五中学。1939年中学毕业后,从敌占区来到大后方昆明考入了当时的欧亚航空公司(即中央航空公司)。1942年在欧亚新增的兰州航线无线电通讯区任无线电技师,1943年派驻到成都站工作。同年,汪声和考入齐鲁大学经济系。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后,齐鲁大学迁来成都,在华西坝上借用华西协合大学的校园、校舍、实验室、教学医院和图书设备等条件办学, 1946年齐鲁大学迁回济南,汪声和借读于华西协合大学政经系,继续学业。
私立华西协合大学学生履历表
汪声和一边工作(住在商业街中央航空公司),一边学习。他思想活跃,积极从事学生运动,1943年经地下老党员陈甫子(董必武同志直接领导)的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帮助陈甫子从事党的地下工作。汪声和是朝明学术研究社最早的成员和筹备人之一,利用朝明社从事学生运动、领导同学参与革命斗争。朝明社是校际组织,每校成立分社,华西协合大学称“旷野社”、齐鲁大学称“海潮社”、四川大学称“旭光社”等,这些分社按期出版壁报,揭发国民党的黑暗统治,吸引中立的同学阅读,扩大影响。
齐鲁大学发生过几次革命斗争,如反对国民党发动学生参加青年军、反对国民党校长汤吉禾、争取学生自治会领导权和《齐鲁文摘》事件等,汪声和都站在斗争的前列。1945年5月4日是五四运动二十六周年纪念日,成都各大学一百零八个团体举行大规模的纪念活动,遭到了国民党特务的捣乱。但是革命同学还是举行了浩大的营火晚会,在会场燃起了象征革命火焰的熊熊烈火,三千余名学生参加,包括汪声和在内的朝明社全体社员踊跃参加,并提出了 “发扬五四精神!”“组织联合政府!”等革命口号,会后举行火炬游行。
汪声和在学生中有较高的威望,1945年被选为齐鲁大学学生自治会主席,为学生们争取更多的权利。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后,国民党准备反共打内战,内战一触即发。为了争取民主,促进团结,反对内战,成都各大学学术团体联谊会召开,联谊会编发了“反对内战,促进民主团结”专辑,并在《燕北新闻》上发表了《反对内战宣言》和《致美国学生书》。在汪声和的支持下,齐鲁大学朝明社组织了联谊会的进步团体之一的“齐鲁文摘社”,编写反对内战的墙报、召开时事座谈,促进全校进步力量的斗争。由于汪声和的主席身份,受到了反动势力的围攻和监视,可是他坚持斗争,获得华西坝其他大学进步力量的支援。
1946年夏,齐鲁大学迁回济南,汪声和转到华西协合大学借读,编号为“4002”。从档案里,我们可以看到,汪声和的成绩,不论是在齐鲁大学,还是在华西协合大学,都是很良好的。在华西协合大学,他还从学于萧公权,除了在《西洋政治思想史》、《中国政治思想史》课堂上聆听教诲,还在课下思考国家的出路,更加坚定地投身到为中国民主自由独立而奋斗的洪流之中。汪声和热爱戏剧,善于用戏剧表达对时局的鞭挞。早在齐鲁大学就参加学校的话剧组,排练曹禺的经典作品“雷雨”。《齐鲁大学校刊》在“夜来《雷雨》声,泪落知多少”一文中有这样的记载:“雷雨”演员有汪声和等,因为时间匆促,每晚排练至夜深。在华大体育馆欢送毕业同学会上,“雷雨”上演,“一时观众如云,途为之塞,各演员均炉火纯青,表演精彩动人,观众至有同情落泪者,至早一时许始尽兴而散。”在华西协合大学借读期间,汪声和更是作为特约演员参加成都太平街中国艺术剧团的开场戏“清宫外史”演出,还在华西坝各大学组织的“雷雨”、“日出”及郭沫若早期作品“湘垒”中出演重要角色。他在戏剧舞台上用认真的态度演绎着一个个形象饱满的角色,带给观众无限震撼、感动以及思索。在此期间,他结识了成都艺术剧团的演员裴俊,并结下良缘。
齐鲁大学校刊刊登“夜来《雷雨》声,泪落知多少”一文
汪声和在齐鲁大学成绩表
华西协合大学文学院三十五年度第二学期成绩报告单(西洋政治思想史、中国政治思想史)
永不消逝的电波
1947年,因组织上的安排,汪声和休学离开成都,偕夫人去了武汉,时年八月到了上海,进入国民党民航局任电台台长。上海解放前夕,组织派他去台湾工作,并搭建了秘密电台,从事情报收集工作。
休学名册
1950年初,台湾的国民党政权除了加强军事防务外,还对台湾中共地下党进行破坏,台湾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的腥风血雨中。1950年2月,台湾情报部门监测到台北厦门街133巷9号附近有很强的电波信号,日夜监控,最后锁定了二三户,并以查户口、修理水电、分区停电、防空演习等借口,入室查看,可是毫无线索。台湾国防部技术实验室主任魏大铭亲自出马,重点搜查其中的一户,无论是家具、电器、墙壁,还是地板、天花板,仍然一无所获。要出门时,心有不甘的魏大勋回头一扫,他突然发现小客厅中的一个小圆桌的柱脚十分粗大,与一般的家具不成比例。魏大勋当即下令打开,在里面发现了强力收发报机。这段经过被魏大勋写进了回忆录《无形战争》中,这户住宅的主人,正是汪声和。汪声和同夫人被捕,7月20日,汪声和及妻裴俊、李朋及妻廖凤娥以“匪谍”罪被判死刑。9月6日,4人在马场町被公开枪决,台湾当天的《中央日报》刊发了这条新闻。
汪声和夫妇的遗骨在很长时间无人知道下落,直到1993年被曾受过1950年初那场白色恐怖迫害的曾梅兰女士意外发现于马场町六张犁公墓。2000年8月,台北市政府设立了马场町纪念公园,2003年1月,马场町六张犁公墓正式成为“戒严时期政治受难者纪念公园”,以悼念这些“为追求社会正义及政治改革的热血志士”。 2013年,北京西山无名英雄纪念广场落成,以纪念上世纪五十年代为国家统一、人民解放事业牺牲于台湾的大批隐蔽战线无名英雄。正如铭文所刻:“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你们,在烈火中永生。”
台北市戒严时期政治受难者纪念公园
(文/刘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