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史学宗师冯汉骥先生

李雅

冯汉骥 （1898——1977），湖北宜昌人。中国现代著名考古学家、民族学家，四川大学历史系教授。

冯汉骥出生在一个贫苦的中学教员家庭，因父亲望子成龙心切，为他取名汉骥，字伯良，希望他长大后像千里马一样，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冯汉骥没有辜负家人的厚望，5岁在家乡私塾发蒙， 1914年，先生10岁便考入了美国教会办的宜昌美华书院学习。先生一生均遵守祖母“要做一个正直的人”的训示。因美籍校长侮辱一位中国教师，先生激于义愤，鼓动同学反抗，结果被罚停学半年。1919年先生以第一名成绩从安庆圣保罗高等中学毕业，按规定免费进入教会办的武昌文华大学，并兼修图书馆科。但入学以后，教会要求先生信教、读神学，遭到先生拒绝。于是教会取消先生享受免费的权利，要先生偿还全部学费。先生在毕业以后，省吃俭用，在两年内悉数奉还。1923年毕业后，被老师介绍到厦门大学任图书馆襄理，后升任主任。1928年9月任馆长。1931年夏，先生赴美深造，进入哈佛大学研究院人类学系。1933年，先生转入宾夕法尼亚大学人类学系。1936年夏，获人类学哲学博士学位。在此期间，先生运用于中国古代典籍的研究，解释某些民族学和民俗学的现象，立论新颖，推理精确，引起了国内外广泛的注意。尤其是《中国亲属制》一文，探索中国古代亲属制名称之由来，旁及交表婚、姊妹同婚及收继婚三种婚姻制度在历史上之反映，使若干千古集讼的问题得到科学而合理的解释，在当时学术界有较大的影响，从而也奠定了先生在中国考古学中的地位。

1937年春，先生应著名的考古学家李济的邀请，从美国经欧洲返国，参加殷墟及城子崖等遗址发掘工作。适逢中原沦陷，同年11月受聘于四川大学史学系教授。在四川大学历史系，先生带来了注重田野调查和实地发掘的风气，1938年暑期，先生获四川大学西南社会科学研究所资助，赴川西北松潘、理县、茂县和汶川等县岷江上游藏、羌地区，进行民族学和考古学的实地考察，历尽艰辛，获得大量学术资料，并在汉川县雁门乡清理了一座石棺葬。其后，先生撰写《岷江上游的石棺葬文化》一文，首次科学地报道这类类墓葬，开创了川西高原考古发掘研究之先声。

1939年，教育部组织川康科学考察团，考察康区的藏族聚居区。先生担任该团社会科学组组长，足迹遍历康区，搜集了大量的民族学资料，开展康区民族的分类研究。先生曾撰《西康之古代民族》一文，阐述其主要观点。1942年，先生撰《倮亻罗与东爨》一文，论述隋唐时东爨乌蛮与现今彝族在族源上的联系。1943年，先生兼任华西大学社会学系教授，l944年担任该系代理系主任，直到l952年院系调整，华西大学的文学院与理学院合并到四川大学为止，先生一直在川大、华大两校任教，为考古学、民族学与社会学研究的发展，倾注了大量心血，培养了众多的人才。

1942年，先生任四川省博物馆第一任馆长、四川大学历史系教授、考古专家，主持了永陵(五代前蜀皇帝王建之墓)发掘工作。由于年代久远，该墓湮没已久，后人一直将其误认为司马相如或诸葛武侯抚琴之处，俗称“抚琴台”。在发掘工作中，冯先生克服经费的困难，排除各方面的干扰，成功地完成了该墓的发掘工作。早年该墓被盗墓者光顾过，文物损失严重。但依然从永陵中发掘出玉大带、谥宝、银搔手等珍贵文物29件。当时，出土文物中除了不能移动的地宫石刻和王建石像，其余的都由省博物馆收藏。永陵的发掘不仅是考古学上的重要成绩，也是对我国工艺美术史、建筑史和音乐史做出的重大贡献，同时也是我国现当代考古学上的一座丰碑, 是我国目前所知的惟一建筑于地面之上和第一个经过正式发掘的帝王陵墓，墓室中有24乐伎像，分别演奏琵琶、筝、鼓、笙、钹、箜篌等乐器，人物造型优美，神态逼真，是目前全国发掘出唯一完整的唐朝宫廷女子乐队形象，是研究隋唐五代音乐史的珍贵文物和少见的艺术珍品（1962年，他完成了《前蜀王建墓发掘报告》的编写，该书于1964年由文物出版社出版）。1944年，他在四川大学校园内成功取出一件雕版印刷品，成为至今国内保存的最早的中国印刷品标本。国民党统治的年代，先生洁身自好，不入党团，不与政界中人来往，对于某些外国人打着学术的幌子在我国边疆活动，亦存戒心；当有人约他参加当时为外国人主持而成员又较复杂的某边疆学会时，先生“以为中国边疆不应外人研究”，拒不加入。解放前夕，又拒绝了国外友人约其去美国工作的建议。

解放后，先生为四川考古事业的发展作出重要的贡献。如在成渝铁路修建期间发现的“资阳人”头骨化石，是当时长江流域第一次发现的旧石器时代人类遗迹；在宝成铁路修建过程中发现的船棺葬，为研究古代巴蜀的历史，提供了新的依据；先生还曾预言：我国早期新石器的文化可能要到长江流域去寻找，而不一定局限在黄河流域。并希望以此作为自己一生中最后一项主要的科研项目，但由于十年“文革”的影响，研究工作被迫中止。“文革”中，先生虽然受到迫害，但不论在何种艰难的情况下，均以气节自励，从不违心地去迎合时势的需要。1977年3月7日先生病逝。

先生是我国近代考古学的开拓者之一，也是四川大学考古学的创始人。先生重译的摩尔根的《古代社会》一书，译文准确、畅达，被商务印书馆列入“汉译学术名著”一再重印。1985年，冯先生的部分论文结集为《冯汉骥考古学论文集》，由文物出版社出版。四川大学在1999年举行了盛大的冯汉骥先生诞辰10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